民国时的女影星们大多数命运不济,一是因为战乱,二是因为红颜。
女人相貌太美却没有匹配的手段,也没有雄厚的背景,多数只能落得飘零的下场。
李丽华
红颜薄命,不外如是,唯独一个名叫李丽华的成了个特例。
既美且媚,却又气势十足,活色生香的美人,名利双收,安然到老。
“小咪”
1924年,李丽华诞生于一个梨园世家,父母都是京剧名角,父亲李桂芳是当代著名小生,而母亲张少泉则专攻老旦。
因母亲怀她的时候一直在登台演出,故而李丽华降生之际只有四磅重,活脱脱一只猫崽,于是有了个乳名:“小咪”。
李丽华
那时候电影这等舶来品传入中国不久,洋人的玩意儿还没有得到大众的认可,戏曲才是百姓休闲时的首选。戏曲名角就像是现在的影视明星,身后有大批拥趸,作为梨园“传人”,李丽华从小师从著名武旦粉菊花,唱念坐打,修的是童子功。十来岁的时候又拜在京剧名宿穆铁芬和章遏云门下学戏,功底扎实,身段漂亮,眉目灵动,简直是梨园界一颗闪闪发亮的新星。
年幼的李丽华
但李丽华自小就是个有主见的女孩儿,她没有依从父母之命做个“戏二代”,而是转身投了上海艺华影片公司,成为电影行业的一名新丁。
李丽华
如果早几年或者晚几年,李丽华的事业都不会如同开了绿灯一般顺畅。自1937年淞沪会战后,上海市区沦陷。日、英、法、美等帝国主义将上海分割成一块一块,公共租界和法租界孑立于日占区的包围之中,形似“孤岛”。日本人大肆抓捕民主人士,大量文人墨客、进步人士纷纷逃离,上海电影行业也进入青黄不接的阶段。
16岁的李丽华,美艳绝伦,又有戏曲底子,歌舞都来得,一进公司就受到力捧,独挑大梁出演《三笑》的女主角秋香。
艺华影片是个会营销的公司,李丽华甫出道,没名没姓,怕担不起票房。电影公司借报纸做噱头,在报纸显眼处刊登一则寻物启事:李丽华小姐看马戏表演时遗失钻石戒指,若有送归者,必有重酬。 连登几天后,上上下下都晓得,有一位名叫李丽华的小姐丢了枚贵重的戒指,正在四处寻找呢!
李丽华
就这样造势数日后,电影公司又登报感谢马戏团拾金不昧,将戒指原物奉还,彻底炒热了李丽华这个名字。不久后,《三笑》上映,人们看到李丽华主演,忍不住想去看看这位李丽华小姐到底长什么模样,如此,她一炮而红。
影视红星
一举成名后,李丽华趁着热度在艺华主演了《千里送京娘》、《新茶花女》、《魂断蓝桥》等十七部电影,正式踏入当红影星行列。
李丽华
李丽华个子不高,但曲线玲珑,凹凸有致。她生着一张鹅蛋脸,五官精致,尤其是一双眼睛,格外明媚动人。戏曲底子让她在武侠片中举重若轻,而她自己的努力学习则让文戏一样叫人刻骨铭记。
身逢乱世,想活下来并不容易,想活得好更是艰难。李丽华不是心无成算的女孩儿,只有美貌却没有背景和靠山,只会让自己成为别人口中的肥肉。她父亲去世的早,母亲寻了机会再杜月笙面前露了脸,打好关系后,便让女儿李丽华认了杜月笙做干爹。那时青帮在上海的势力不小,有了杜月笙的庇护,娘儿俩在上海滩的日子好过太多了。
李丽华
李丽华也是个聪明人,她与青帮大佬们混的极熟,嘴也甜,叔伯兄长一通吹捧,即便在最艰难的世道中,也没有几个人敢欺负于她。
但也正是因为太过左右逢源,人过分圆滑,便也少了几分坚定。
李丽华
1941年底,日本偷袭珍珠港得手,再也不掩饰自己的狼子野心,强占租界,自此上海彻底沦为孤岛。彼时上海滩众多明星纷纷出逃,有些去了重庆,有些南下广州香港,甚至有些干脆息影,韬光养晦。但此时李丽华只有18岁,正是人生最好的年纪,若是就此息影,她心中无论如何也不肯认命。
于是大家便劝她,干脆跟着艺华电影加入中联影业自保,能屈能伸并不可耻。就这样,李丽华进了张善琨与日本人川喜多长政主办的中联电影公司,并且迅速成了台柱子,陆续主演《秋海棠》《万紫千红》《春江遗恨》等影片。
李丽华
《春江遗恨》中美化日本武士形象,宣扬中日“友好”,露骨地宣传了‘大东亚共荣圈’的观点。一经上映就被文化界撰文痛批,骂李丽华、王丹凤出卖良知,为日本侵略粉饰太平。
抗战胜利后,李丽华等人被划入“附逆艺人”,遭法庭传唤,一时间仿若过街老鼠,再也抬不起头。她不明白,拍了那么多中国电影,拍了那么多的爱国戏,为什么一部戏就败坏了所有名声?她也气自己,没有拒绝《春江遗恨》,令名声尽毁。
李丽华
事情了结的倒也快,李丽华这些影星不过是失察,并非主犯。但道德枷锁困在她身上,令李丽华喘不过气来,她发誓以后再拍片的时候一定要好好看过剧本再做决定。
东山再起
1946年,黄佐临导演拍摄《假凤虚凰》,男主是话剧皇帝石挥,女主则是沉淀了2年的李丽华。
李丽华
没想到,电影在上海大光明戏院试映了一场,竟然引起轩然大波。据说《假凤虚凰》中的一些内容引起了上海理发同业会的不满,认为影片丑化理发形象。上海周边800余名理发师们齐聚大光明,要求戏院停止放映。
理发师们闹了一场后,《假凤虚凰》暂时撤档,却也彻底火出圈。1个月后,重新剪辑版的《假凤虚凰》出现在大荧幕上,一波三折的上映过程,引得观众们纷纷到电影院观看。还有一些人专门为了去看看到底哪儿冒犯了理发师。
李丽华
舆论爆发的力量,欧美片商纷至沓来,希望能够购买《假凤虚凰》的播放权。1948年,电影在美国上映,女主李丽华的名字远渡重洋,和英格丽·褒曼的名字并列在一起,成为“国际影星”。
1948年,李丽华南下香港发展。
李丽华与克拉克·盖博
《说谎的世界》、《雪里红》、《小凤仙》、《秋瑾》等一部又一部作品问世,力压其他同时代影星,成为当日华语电影圈当之无愧的“咪姐”。
1958年,一个意料之外的工作邀约送到她手中,奥斯卡金像奖最佳导演弗兰克·鲍沙邀请她参加《飞虎娇娃》的拍摄。这可是前所未有的“荣耀”,李丽华成为中国前往好莱坞拍摄影片的第一人。
李丽华
一般人的观念,李丽华必然是要留在好莱坞发展的,却没想到她拍完《飞虎娇娃》后就回到了香港。竞争对手笑她铩羽而归,李丽华也没有多做解释,后来记者采访的时候才知道,好莱坞对黄种人的轻蔑是摆在脸上的,从导演到演员,每个人都是居高临下的姿态,令李丽华心头不快。这也便罢了,拍摄过程中,导演还不断要求增加她与男主角的吻戏和一些暧昧戏码,如果剧情需要也罢,但增加这些东西却是完全不必要的。李丽华冷了心肠,决心离开好莱坞。
李丽华《杨贵妃》
“我们中国人不需要这么巴结外国人,我们能拍出自己的好电影!”这一句话振聋发聩,就连蒋介石都在公开场合夸了李丽华。台湾省当局一改过去对李丽华的态度,她拍的片子得以顺顺利利在台湾上映。
李丽华《武则天》
60年代,李丽华主演《武则天》、《杨贵妃》、《万古流芳》等影片,其中李翰祥导演的《杨贵妃》成为第二部入围戛纳金棕榈的华语电影,又让主演李丽华在世界舞台上扬名。1968年,《扬子江风云》,令李丽华斩获第七届金马奖最佳女主角奖。
敢爱敢恨
女人是水做的,而李丽华就像是一泼热油,热辣滚烫。
从小生活的环境复杂,李丽华从不是那等温良柔顺的性子,她泼辣,没有满腹诗文,但行为不失侠气。
李丽华
朋友有难,她一定会帮,剧组的工作人员遇到事儿,她也慷慨助人。在大乱初平的时代,人人忙于自保,她却仿佛一股清流,吸引了一帮人围在身边。
此等佳人怎么会没有追求者,李丽华刚刚出道,上海滩的名流富商就追在她身后,捧着鲜花、珠宝期待美人垂青。起初,李丽华醉心工作,对追求者不屑一顾。1947年,也就是她陷在低谷的时候,泰丰百货“太子爷”张绪谱闯入她的生命。
1956年,李丽华到马来西亚拍戏
张绪谱年少英俊,对李丽华关怀备至,一下子就赢得了美人芳心。恋爱几个月后顺理成章,1年后生下女儿Maggie,看似幸福和睦之家。然而没多久,两人就因为李丽华的事业发生龃龉。
张绪谱希望妻子相夫教子,在家做个贤妻,而李丽华则有自己的追求。此时中国大量电影人南下,为了事业,李丽华也打算去香港发展,为此,夫妻两人再度爆发战争。张绪谱说不过妻子,只能眼睁睁看着她带着母亲、女儿跑到香港。聚少离多,最后以离婚告终。
李丽华
看似对待感情非常潇洒,分手绝不拖泥带水,但李丽华并不是一个随便投入感情的人。
离婚6年后,李丽华才步入第二段婚姻,丈夫是多年老友严俊。
李丽华与严俊
严俊祖籍南京,早些年是话剧演员,然后进入电影圈子,演技精湛有“千面小生”之称。
两人相识多年,知根知底。差不多时间来港,境遇也相似。50年代初期,严俊转行做了导演,与女星林黛分分合合。两人作为朋友帮助对方走过艰难岁月,最终走到了一起。这一次,李丽华想要的是一辈子。
李丽华与吴中
1980年,严俊因为心脏病过世,还是将李丽华一个人丢在这个世界上。
李丽华痛哭了一场,却未画地为牢,将余生的幸福交到了多年好友吴中手里。两人在晚年相依相伴,携手走过最后的人生路。
2017年3月,李丽华去世,享年93岁。
李丽华
张爱玲评价李丽华:“活色生香,好像一朵花,以前只是图画中的美人儿,还没有这么有意思”。
她没有细腻柔婉的性情,泼泼洒洒,仿佛烈酒。爱的时候全情投入,不爱就退步抽身,潇洒离开。适逢乱世,她周旋在各种势力中,足以自保;她不依附权贵,每次嫁人都嫁给自己喜欢的男人……复杂的社会环境,她每一次都能全身而退并且在自己的行业里做到极致,这样的女人拥有顶级智慧。
李丽华
如果世间的美人们都能懂得放手、蛰伏、自保,就不会有那么多红颜薄命了。